从脾肾论治强直性脊柱炎的理论与临床依据

强直性脊柱炎(AS)是一种以中轴关节慢性炎症为主的原因不明的全身性免疫性疾病。其特点为病变累及骶髂关节,常发生椎间盘纤维环及其附近韧带钙化和骨性强直,晚期可发生脊柱强直和关节畸形[1]。国内报道AS髋关节受累发生率达60%左右,严重者髋关节畸形强直而造成终身残废,丧失劳动力[2]。祖国历代医家将本病归属于中医学“痹证”范畴,《素问·痹论》中有“风、寒、湿三气杂至,合而为痹”的记载。

在过去,本病临床上多以祛风、散寒、除湿等方法治疗,效果一般。近年来,“从脏腑论治”AS的治疗方法,取得了较好效果。笔者对AS的中西医研究文献进行回顾和分析后亦发现,AS的发病与脾肾关系密切,“从脾肾论治”的观点亦得到了大量临床研究的验证,为其治疗提供了新思路。本文为进一步优化AS的诊疗方案,现就“从脾肾论治”AS这一观点的理论依据与临床依据做一综述。

一、理论依据

1、与脾的关系:

脾为后天之本,气血生化之源。脾气亏虚,卫外不固,外邪易侵,气血生化乏源,无力驱邪外出,导致外邪积聚体内。《灵枢·五变》曰:“粗理而肉不坚者,善病痹”。《素问·痹论篇》指出:“淫气肌绝,痹聚在脾”。刘健[3]教授以《内经》为据,阐幽发微,认为先天不足、后天失养为其本,痰、瘀、湿、热留着为其标,脾肾亏虚、邪痹经络为其基本病机,其中脾虚湿盛是其根本。《难经》云:“脾旺四季不受邪”。《医宗金鉴·痹证总括》曰:“脾虚谓气虚之人病诸痹也”。脾胃为后天之本,气血生化之源,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,脾土旺盛则可制水,则湿痰不生,瘀结难成。肾为先天之本,主骨、生髓、营脑,内藏元阴元阳。如先天肾精不足,能得后天之滋养,则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,本病可防治于未然。脾胃虚弱失健,后天乏源,先天肾精不得后天滋助,则更加不足,导致“正虚邪侵”,可见脾气虚弱是本病发生的重要原因。“脾旺四季不受邪”,若脾气充足,运化有力,化源充足,则气血旺盛调和,生化有度,运行调畅,肝肾得养,水湿痰饮之邪无处可藏,“五脏元真通畅”,四肢百骸运动有节。若脾虚,则肌腠空疏,外邪易乘虚入侵,而以风、寒、湿、热之邪为主。风为百病之长,风性善行而数变,寒性收引,湿性黏滞,故该病时起时伏,缠绵不愈。邪痹日久,内舍于脏,使脾肾亏虚更甚,互为因果,病情迁延不愈。

2、与肾的关系:

中医认为,肾为先天之本。《素问·痹论》云:“五脏皆有所合,病久而不去者,内舍于其合也。故骨痹不已,复感于邪,内舍于肾”。肾精亏损,不能濡养督脉,不荣则痛,督脉空虚,风、寒、湿邪乘虚而入,壅阻经络久而变生痰瘀,深入经隧骨骱而不通则痛;痰瘀阻滞,则晨僵,活动功能受限等。客邪、外伤是诱因。故《医学心悟》指出:“腰痛有风、有寒、有湿、有热、有瘀血、有气滞、有痰饮,皆标也,肾虚其本也”。焦树德[4]认为,本病由“阳气不得开阖,寒气从之”形成。肾督阳虚是AS的内因,寒邪入侵是其外因,内外合邪,阳气不化,寒邪内盛,影响筋骨的荣养淖泽,而致发病。王为兰[5]将AS的主要病因病机概括为肾督为病,脊强厥冷,肾之阳虚阴亏精气不足,既可内生寒热湿瘀痰邪,又可由六淫邪气及外伤而诱发,最终致督脉虚滞,痹阻脊柱而成斯疾。张鸣鹤[6]认为,该病为先天不足、肾督亏虚,复受风、寒、湿热诸邪或跌仆损伤,内外合邪而发病。湿热瘀毒、阻滞肾督是其主要病机。阎小萍等[7]认为,AS的病因病机主要是肾督阳气不足,复因风、寒、湿三邪(尤其是寒湿偏盛)深侵肾督,内外合邪而致。

二、临床依据

1、侧重从脾论治:

刘健[8]教授认为,调补后天不仅能弥补先天的不足,而且可使气血生化有源,气血流畅,正气存内,祛邪外达,进而使疾病得愈。刘健教授在临床实践中特别注重扶正固本,顾护脾胃,调补后天,益气养血,常重用黄芪、炒白术、炒谷芽、炒麦芽等以固护正气,培补脾胃。刘健教授将AS分为活动期和缓解期,活动期常用健脾利湿法,配以清热通络或祛风散寒之药,常用健脾利湿药(如陈皮、法半夏、藿香、佩兰、茯苓、泽泻、泽兰、薏苡仁、豨莶草、蒲公英、蚤休等),一方面祛除外邪,另一方面健脾固本。在缓解期,刘健教授常偏重于治本,调养后天之本,兼顾先天之本,益肾强壮筋骨,“扶正祛邪”则“邪不可干”,避免病情加重和反复,常用党参、黄精、黄芪、扁豆、薏苡仁、怀山药、金毛狗脊、杜仲等。

黄传兵等[9]应用益气健脾化湿通络中药复方新风胶囊(黄芪、薏苡仁、雷公藤、蜈蚣)联合来氟米特治疗AS(联合组),以单用来氟米特作为对照组。研究发现,联合组起效快、消炎镇痛快速持久,可较快降低C反应蛋白、血沉等实验室活动性炎性指标,抑制过强的免疫反应,从根本上控制疾病,与对照组相比未增加明显骨髓抑制及肝肾功能损害等毒副作用。汪四海等[10]应用中医健脾单元疗法(新风胶囊+中医辨证论治+中药外治)治疗AS患者30例,发现中医健脾单元疗法不仅能提高AS患者生活质量,而且还能改善AS视觉模拟评分(VAS)、AS疾病活动指数(BASDAI)、AS功能指数(BASFI)、AS测量指数(BASMI)、AS整体指数(BAS-G);不仅能改善患者焦虑、抑郁积分,还能降低炎症因子。

左芳等[11]运用参苓白术散为基本方治疗中晚期AS患者52例,药用党参、黄芪、白术、薏苡仁、茯苓、山药、扁豆、陈皮、桔梗、砂仁,随证加减,每天1剂,水煎服,并以柳氮磺吡啶治疗的30例为对照组,结果两组总有效率分别为94.23%和86.67%。李洪波等[12]应用健脾利湿中药强脾治痹汤治疗72例AS,发现患者晨僵、骶髂关节压痛度、扩胸度、外周关节压痛数和肿胀数、外周关节压痛积分和肿胀积分、15米步行时间,以及血小板、血沉、免疫球蛋白均较治疗前有明显改善(除轻度的口干外,无其他不良反应)。

2、侧重从肾论治:

阎小萍[13]将本病主要分为六型:肾虚督寒证用壮督一号方(熟地黄、淫羊藿、狗脊、附片、鹿角胶、杜仲、骨碎补、补骨脂、羌活、独活、桂枝、川断、赤白芍、知母、川怀牛膝等);邪郁化热证用壮督二号方(在一号方基础上去辛热之品,加入桑枝、忍冬藤、龟板、鳖甲等清热之品);湿热伤肾证用壮督三号方(在二号方基础上加蔻仁、薏苡仁、苍术等芳香化湿之品);邪痹肢节证用壮督四号方(在一号方基础上加海风藤、络石藤等通经活络之品);邪及肝肺证用壮督五号方(在一号方基础上加延胡索、香附、苏梗、杏仁等);缓解稳定证用起效明显的最后一诊方药研末慢服,以巩固疗效。

卢瑞丽[14]应用独活寄生汤加减治疗中晚期AS患者35例,显效25例,好转5例,无效5例,总有效率为85.70%。沈在盛等[15]用本方治疗早中期AS,疗效肯定。邱福庭[16]予补骨汤(补骨脂、炒杜仲、党参、生黄芪、全当归、怀牛膝各30g、狗脊100g、姜黄20g、海桐皮30g、炒苍术20g、生天南星15g)治疗AS患者100例,结果显效73例,有效25例,无效2例,总有效率为98%。王明喜等[17]用自拟强脊汤(独活、寄生、当归、川芍、桂枝、青风藤、络石藤、千年健、黄芪、全蝎、地龙、元胡、葛根、白芍、狗脊、补骨脂、续断、甘草)治疗AS患者55例,总有效率达94.55%。

钟明等[18]用补肾通痹片(雷公藤、淫羊藿、杜仲、桑寄生、枸杞子、川牛膝、丹参、鸡血藤、黄芪、当归、白芍等)治疗AS患者100例,总有效率为93%。娄多峰[19]用强脊宁二号汤(淫羊藿30g、制何首乌30g、桑寄生30g、川牛膝30g、当归20g、丹参30g、鸡血藤30g、白芍30g、独活30g、木瓜20g、威灵仙20g、甘草10g)为主方治疗AS患者40例,总有效率为97.50%。王建明等[20]用壮督方(熟地黄、淫羊藿、制附片、羌活、独活、桂枝、炙山甲等)治疗AS,发现治疗后患者外周血中Th1细胞数下降,而Th2细胞数上升,说明壮督方对AS患者细胞免疫功能有着较好的调节作用。

三、结语

“从脾肾论治”AS能有效改善患者症状、体征及实验室指标,控制病情发展,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。流行病学相关资料证明,AS多发于青少年,20~ 30岁为发病高峰,男女比例为3~10:1。青少年通常会肝肾不足和脾胃虚弱,好发骨关节疾病,大量的临床研究也表明,AS患者通常存在这两方面的不足。中医学认为,脾胃为后天之本,是人体气血生化之源;肾为先天之本,先天与后天协同,主导人体的健康。元气是支持人体生命活动的一种物质,既是脏腑功能活动的体现,又是脏腑活动的产生。因此,元气对维持人体生存及健康起着重要的作用;而脾胃对元气的虚实起着决定性作用,脾胃为元气之本,元气为健康之本,脾胃虚则元气衰,元气衰则诸病由生。正如李东垣在《脾胃论》中说:“真气又名元气,乃先身生之精气,非胃气不能滋也”。而元气之盛衰全在脾胃,“欲实元气,当调脾胃”,可见调节脾胃功能在疾病治疗中具有重要作用。同理,中医认为肾主骨生髓,肝肾同源,因此补肾可以强筋壮骨,对于骨关节疾病的治疗亦有重要的指导意义。

综上所述,“从脾肾论治”AS有着坚实的理论和临床基础,有积极的指导意义。需要指出的是,“从脾肾论治”AS在改善症状、参与免疫调节、抗软组织钙化或骨化方面的机理研究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。

本文作者为安徽中医学院齐亚军、刘磊,安徽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刘健、曹云祥、汪四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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